昨夜一场细雨,催着院子里沉寂一冬的枯草冒出丝丝青绿。新叶上雨珠儿还未散去,映着清晨的阳光,竟犹如颗颗钻石散落丛间,散发出熠熠光彩。我裹着厚棉袄挪到院子里,吸一口微凉的空气,便闻到春天扑面而来的气息。
这个世界,四季轮回,流转反复,有人憎恶冬天的寒冷,有人反感夏季的炎热,也有人抗拒秋日的萧索,唯有春天,独得世人宠爱。
“儿童散学归来早,忙趁东风放纸鸢。”孩子无疑是最喜爱春天的人,你看那春天的嫩草,春天的新芽、春天的花蕾,甚至于那明媚的春阳,哪一个不是朝气满满、欣欣向荣的孩童模样?春天是他们的天地,更是他们的玩伴。
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”青年对于春天的热爱,犹如那山花烂漫,激情飞扬。伴着春风吹来的情歌里,满含着艳丽浓稠的思绪,荡漾出令人沉醉的欣喜。
中年偏爱春天,应是为着“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”的自在。在春日的暖阳下,品一壶清茶、饮一杯浊酒,亦或是闻一闻花香、听一听鸟鸣,都是那独一份的悠哉游哉。
而老人珍爱春天,多因“海棠未雨,梨花先雪,一半春休”。从数十载坎坷风雨里走来,赏过千里冰封,踏过夏山如碧,更觉春日来去匆匆,美好而短暂。
如众人一般,我也爱春天。与众人不同,我最爱的,是春天的味道。
在村里长大的孩子,不懂阳春三月的风情,对春天的印象,独独离不开一个“吃”字。春天来的时候,意味着新鲜的吃食也来了。
上学的山路蜿蜒曲折,却是每个春季最兴趣盎然的旅程。一夜春雨,路边随处可见的映山红在泥土和青草的芬芳中肆无忌惮地怒放,喝饱雨水的花瓣鲜翠欲滴,选那最大最红的,摘上两朵,小心取出花蕊,将还未及沾染上尘土的花瓣送到嘴里,顷刻间酸涩铺满舌尖,但只要忍上半秒,那酸涩后的清甜就会自舌尖底下缓缓蔓延,顿时只觉口齿生津、提神醒脑。
春日里的鱼腥草,也是极美味的佳肴。拿上一把小刀,到还未蓄水的田边,专寻那种才冒出头,只长出一两片嫩叶的鱼腥草,把小刀斜斜插入边上的泥土,拦腰截断根茎,捏住嫩芽轻轻一提,那一指来长,比签字笔芯还大的白白嫩嫩的根茎就被提溜了出来,不消半个小时,就能采上一兜。拿回家用山泉水洗净,拌上调料,在撒上一把野葱,那真是鲜美到了极致。儿时不懂口味各异,我时常疑惑,如此美味的东西,为何竟有人避之不及?
十几米高的香椿树顶,也有独属于春天的味道,那便是春芽。在老家,春芽讲究吃早吃鲜吃嫩,我早早盼着,眼见春芽从香椿树的最顶端探出头来,嫣红发紫的叶片勾引得味蕾蠢蠢欲动。待到清明前后,家里的长辈就会在树下架上长梯,攀到树干上,采下脆嫩的新芽,拿回家洗净、焯水,再细细切成沫,合着鸭蛋或者腊肉煎炒,春芽特有的香气,便在四下蔓延开来,吃上一口,那叫一个馥郁芬芳,脆嫩甘美。那一刻,便觉得吃下了整个春天。
小时候,春天的美好,在于味蕾的盛宴;而如今,春天的美好,在于回味儿时的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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