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尊敬的旅客,前方到站渭南站,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。”随着播报声响起,车内抑扬顿挫的鼾声戛然而止。慢慢地,车窗外透进一丝光亮,昏黄的路灯光影下,三三两两的小贩耷拉着身体,衣袖交叉蜷缩在一起,所有的交易都在夜色中有条不紊地进行。
站外,凛冽的西北风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啸,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,顶着一头自来卷,向着出站口不断张望。时隔半年,他又苍老了许多,不像电话里那般,吐露着对我的思念,只是会心一笑,接过沉重的行李箱快步往回走。
临到家门口,他叮嘱道:“你妈经常想你想得睡不着觉,你一句心情不好,她彻夜难眠,生怕你在外受委屈,你回去可得懂事,切不可任性伤她的心。”我默默点头。不知从何时起,妈妈从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,变得像个孩子似的,依赖着我们,这些年姐姐辗转多处,修完高铁修地铁,如今又去了云南修高速。我追随着她的脚步也成为了一个豪情满怀的“铁建人”,一年四季不着家,从此爸妈心间就揣了两份思念。
刚参加工作,受挫能力差,经常觉得力不从心,总以为办公室的重心是写写文章,处理下文件。后来才发现,那不过是冰山一角。爸妈打电话时感觉到我情绪不对,便开始宽慰我,“找寻解决问题的办法,吃点亏受点委屈也没事,等下次发生这种事,你会处理的一次比一次好。”
爸爸妈妈并不是喜欢读书的人,但有一个这样爱看书的女儿,他们时不时也拿起我的书看两眼。有时同我讨论《傅雷家书》里对孩子的教育,倾诉自己如龙应台目送安德烈一样不断练习离别的场景。他们不喜我看三毛的书,怕我活得过分自我偏激;有些书刚买来还没拆封,他们已经偷偷看了一遍,跟我吐槽个别情节,悲观主义色彩太浓的就偷偷藏起来不让我看;有的书他们回味了好几遍,我虽尚未阅览,但也从他们那里把情节听了一遍又一遍。
现在,他们倒不怎么看书了,开始观望单位公司的网站,企业动态、项目动态、铁建文苑不停翻看着。偶尔几天偷懒没有作品,他们也会催我,让我在铁建文苑多写几篇,估计他们是想从散文中推断我最近的心境,了解我的工作动态。
再次回到家中,妈妈又憔悴了许多,日渐苍老的容颜,日益霜白的鬓发,我开始愧疚这些年来陪伴的缺失,然而相逢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,不久之后我又要踏上归途。
这些年来,爸妈反复练习着和我在车站离别的场景:颤颤巍巍递过行李的手、脸上逞强的笑容、眼底充盈的泪光……他们极尽隐忍,当那句离别脱口而出,眼泪依旧似决堤的潮水,而我也只能宽慰着给他们一个短暂的拥抱。“出门在外,照顾好自己,无论低谷迷途,家永远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。”爸妈总会在我进入车站前如此叮嘱。
后视镜逐渐模糊的身影,耳畔挥之不去的抽泣,汽车疾驰而过,消失在路灯光影的尽头。
渭南站,下次再见!
作者单位:三公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