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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2023年03月01日
一碗洋芋粉
●谢建辉
文章字数:1,536
  铁建人四海为家,今年短暂的休憩后,我又开始在外漂泊,在铁建这个大家庭已经工作4年了,但心中一直未曾忘却记忆中的那抹味道,“大家”与“小家”的相连,不仅是看得见的距离,更是对家乡菜时时地怀念。
  洋芋是乡野田园间对马铃薯最原始的呼唤。块茎硕大富含淀粉使它成为家乡农人最喜爱的农作物之一,当然,他们从它身上也开辟出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美食菜谱,母亲对于洋芋塑造的美食有独特的情怀,这也深深地影响了我。
  每年回到家,母亲都会精心准备一碗洋芋粉,口味不同,样式各一,一种是将预留的洋芋淀粉加水,放在盆里上锅蒸熟,用调好的蘸水浇汁,再撒上自家种的葱花韭菜;一种是将沉淀好的洋芋淀粉用自家产的胡麻油炒熟,用醋浇汁,撒上各种调料,光是闻着味儿,就已经按捺不住地搓手了,每每都要各吃上一碗,伴着内心的满足和母亲满脸的笑容,幸福感满满。
  直至大学毕业后,我不在家的日子里,母亲便将这道只有端午节才拿出手的美味,搬到了她的日常餐桌上,每次与她视频,她总是叨念自己做的洋芋粉没有以前的味道了,总是因为把握不准量多做而剩下,总是想着我在东部城市,江南水乡难以适应饮食风味的差异,总想着为我再邮寄一份蘸水,一碗洋芋粉,当我总是以苏州也有蘸水粉团搪塞婉拒她的盛意时,她便不再强求,只是计算着我回家的日期,细数着大大小小的节日。
  记忆中,每年的国庆节前后,深藏在地里半年的洋芋被刨出来,母亲会特意选出个大饱满的储藏在地窖里,个头小的会另外放一堆,用作提取淀粉。大舅家有成套的机具,每年冬至前后,西北气候凛冽中夹杂着干燥,是制作淀粉的最佳适宜。记得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,母亲便收拾起床,用凉水将一个个小洋芋淘净,等到朝阳初升的时候,母亲已经备好了一大堆洋芋。大舅的老式三轮咕嘟咕嘟地冒着黑烟从村口驶来,开始新一年赞叹丰收的吟唱,三轮车带动的机具徐徐转动起来,大舅不断用勺子往料斗里倒入洗净的洋芋,磨碎的淀粉渣子从出料口飞溅而出,落入早已备好的箩筐里,乳白色的洋芋粉液顺着溜槽流到一个铁桶中,待到铁桶装满时,我便小跑地提着桶,把牛奶似的液体倒入一口大缸中。缸里积攒的粉液经过沉淀、搅动、换水、再沉淀的循环往复,已经不含一丝杂质,母亲盛出多余的清水,小心翼翼地从缸内挖出已经积淀瓷实的淀粉,用洗净的床单铺在院中晾晒,几天的阳光照射和干燥西北风的劲吹,整个院落被一种白色所覆盖,当粉面被晒得白的发蓝时,母亲把晒好的洋芋粉收集起来,为来年留下新的寄望。在母亲心中,一份绝好的淀粉,必须经过时间的淘洗,用心经营,才能做出白得像光一般精品,她时常对我絮叨:人就应该像洋芋粉一样,在一遍遍的淘洗中,向下足够沉淀,才能向上发出亮光。现在回想,毕业后的我满怀“上进心”,却忘了停下脚步,驻足积淀自己。
  每次母亲做洋芋粉团的时候,我总是守在旁边帮忙,拿着一根擀面杖,等粉面从母亲的指缝里均匀地落下,飘到锅里滚开的水面上,形成一个转动的漩涡,我便挥动擀面杖朝着一个方向搅动,几把粉面加入后,冒着热气泡翻动的洋芋粉团开始黏合变硬,继而形成一块好像软糯紧凑的银色玉石。母亲每次在停掉灶台里的柴火后,麻利地铲出热气蒸腾的一块“大团子”,然后将我最喜欢的锅巴铲出放在碗里盖上碟子,让它慢慢软化,半个钟头后浇上辣椒油和调料,母亲总是敦促我就着咸菜吃,这份美味成为我时至今日最想念的珍馐美馔。伴着秸秆的烟火气,不管走得再远,融在饭菜味里的亲情,成为心系游子的最温暖的栖息之所。
  家乡话,话去了不安,家乡菜,点燃了味蕾。离家之后,我再也未曾尝到过母亲的手艺,后来我便懂得,人们用五味杂陈形容人生,因为味道是每个人心中固守的乡愁。就像很多人都对自己的家乡菜有一种执念,对我来说,母亲亲手蒸或者炒的那一碗洋芋粉,便是我心中念念不忘的家乡味道。
  作者单位:一公司